借读沱川三月花

沱川，是江西婺源县的一个乡，与安徽紧邻，本该算得是很偏僻的山野之地，可对于许多画家或美术类专业院校的师生来说，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它已经是一个非常有公知度的好去处了。我和它也算是故交，十几年以前就多次带学生来过这里写生。
应李可染画院青年画院与湖南工业大学李可染美术学院之邀，与来自全国各地的20余位画家一起，来参加这次采风写生与创作活动。带着画囊，更带着期望——想借这样一个好的契机，淘一块新鲜的境地，寻一些能激活自己艺术创作的新因子。

按农历来算，现在还没出正月，可公历已是三月中旬了。暖暖的太阳裹着加热了的风，快速地扫描着大地，把春的信息迅速地就传递给了这里山山岭岭的每一个角落。让你感受到，这里的春天似乎来得非常早。特别是从北方来的朋友，昨天还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今天立马就全部刷新了感官：因为此时的沱川，已经是花开遍地了。

在开阔的田野里把镶嵌着一座座的青砖黑瓦马头墙的徽式建筑老宅院或黑瓦白墙新徽派建筑样式的新宅子与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连起来去观赏，似乎是吸引许多人来婺源旅游的一个很主要的项目，这已成为一张大家熟知并有较高颜值的旅游名片了。甚至经历了许多年的摔打，依旧能经久不衰。可是，我还是喜欢去品读藏在沱川乡各个山涧里的那些风景。尽管要找到它们需费些周章，甚至还有些难度，但能深入进去了，那怕见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都能让你感受到一个“值”字的真实体验。

从沱川集镇出发，穿过一个幽深的峡谷，再爬坡上山，大约行程十几公里，在山上能找到一个叫查平坦的村子——被许多摄影人称之为“天上人间”。参天的古树群里，青砖墙、白粉墙和红土墙的黑瓦房子参差错落，在斜照的夕阳里很是耀眼，绕着村边的是黑魆魆排排点点的茶园茶树，然后就是顺山势而下的梯田里黄灿灿的油菜花，一条条地缠绕在村子附近的几座山腰上，又被深色浓重的杉树、樟树、棕树或其它的长青树衬托得特别鲜亮。在这个面积较大的区域空间里，油菜花是靠着它们绝对的集体优势势力而引人关注的，它们也就能登上了这里的花魁排行榜。而那些偶然出现在房前屋后或菜地地头的几树红的桃花、白的李花和白中带些浅黄的梨花，尽管也都很努力地展示着它们的风采，如果你没有细细去观察，就一定会被忽略掉，当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不过，到了夏秋之际，等果子熟了，它们就自然会引起人们的重视——那自是后话。

近十天的沱川写生，不管是集镇近郊的村子，还是稍微远一点的如溪头村、篁村、塘窟村、汪王后村……不同的村容村貌、山石溪瀑、茂林修竹都能深深地吸引着我，不断地刺激着我，并产生要把它们用艺术的手段好好地表现出来的欲望——其实，这也是我的主要工作。但有意无意间，各色各种的花也总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并悄悄印刻在了我的记忆影像里。 山上的野樱桃老会引起我的特别注意：我觉得它们总是会带着点淡红色的羞涩，并示以生性的纯朴与无邪的天真。在大片的竹林边或在高大的古树林里时不时地露个头，或探半张脸，尤如乡村里的小姑娘，不加半点修饰。可以任山风把头发吹得七零八乱，甚至能容忍一阵阵的山雨把全身上下淋个透湿，可是仍然可以任性地撒着野欢，咯咯地发出开心的笑声！

梓树是开着嫩黄色花的，山上常常会有高大的梓树成片成林，花开就一片，很容易识别。可小梓树却与山苍子树很像，初略一瞄，似乎开的花也差不多，不太容易区别。山苍子的果实是可以做香料的，连叶子、枝条都能发出香气，如果说它的花是香的，那是不会有什么异议。可是梓树开的花也很香，我是原本从没有留意过的。这次是因为有一个下午坐在路边画画，被浓郁的香气薰着，并看见不少蜜蜂在树上的小花上飞舞，细辨甄别就是小梓树，才敢确认——这也是我第一次对梓树开花有近距离的新认知。

这段时间，天还是很给力的，好几天都会及时把阳光潇潇洒洒地奉献出来，在还有些冷意的天气里，撒在你的身上，就像给你均匀地罩上一层暖膜，给你的身子温温地加慢热。顺着花香走进任意一条小巷或直接进入一个庭院，冷不丁见到一树洁白的玉兰或是紫红里透着嫩白的莘荑，甚或是在浓密绿叶里红艳艳咧着肥厚大嘴巴憨笑着似的山茶花，那怕是屋头墙脚边随意摆放的几盆从山里刚移植来的春兰……都能给你的心里增添不少的热度。

或许，这里的人天性就爱花；或许，这里的人天性就勤劳。不然，怎么能把他们的日子装点得如此的绚丽多彩呢？种花养花，或许已经融入了这里人的生活之中，也成为了这里人们拥有惬意生活情趣的一种习惯。

此时此地，已有太多的花正开着，比如，田间里有绿油油的叶子衬托着的粉紫粉紫的紫云英；菜地里有篱笆围着的带些绿味的萝卜花；山头上修剪的装饰味十足的茶园里零星点缀着的粉红的桃花；以及和着流水声迎着河风舞动的黄色的迎春花……不管是在天晴时清澈的阳光里或下雨时迷茫的雾气中，它们都会向你轻轻地叙述着各自是怎样挣脱花骨朵的束缚而享受自由绽放的故事……作为客人，你尽可以借着这一方宝地，坐下来静静地去倾听这些真切的花语。

其实，生活本就该如这里的花，可以以各自独立的方式去体验对春的感受，尔后去释放适合你自己真实感悟后的快乐，并无私地与人分享。